2012年12月24日 星期一

人才沒斷層,只是特質不同

我實在厭倦跟 LKK 辯論人才問題,沒營養的口水浪費我時間。就像球隊輸了,掌權的經理和教練不去想辦法解決問題,提升戰鬥力,卻整天埋怨球員「一代不如一代」,實在沒格。既然權力與資源都在我這一代手裡,我們這一代就該負責解決問題,沒什麼好抱怨的!

偏偏 LKK 一個個跳出來把問題與責任都推給新世代,說得年輕人糊塗了,真的開始對自己沒信心,我覺得這才真的是問題!

我們這個世代經歷過較完整的歷史,我又長期跟年輕人有接觸,因此覺得有必要把兩代的差異跟年輕一代交代清楚,也跟老一代交代清楚。在我眼中,兩代只有特質的差異,沒有誰強誰弱的問題。

為了行文方便,我把四年級的加前後五年出生的當成我這一代(LKK 世代),把七年級的加前後五年出生的當成新世代。

LKK 世代經常拿「現在的大學生程度太差,連國立大學的電機系都一代不如一代」來強化「一代不如一代」的論述,這是因為取樣錯誤的結果。因為少子化和資電學院招生名額拼命擴張的結果,20年前清大電機系的招生標準遠比現在嚴格多了,用「20年前清大電機系的學生」來跟「今天清大電機系的學生」做比較,根本就是錯誤的取樣!如果拿「20年前淡江機械系的學生」來跟「今天淡江機械系的學生」做比較,偏差將更大。

要比較,就要把兩世代的人才都分成「最頂尖的1%人才」、「最頂尖的10%人才」和「底部的20%人才」來比較,這才公平。

如果把我這一代最頂尖的1%人才拿來跟新世代最頂尖的1%人才比較,我很難相信兩代能力能有多大的差異。如果論所受的教育,新世代成長過程的師資、資訊與出國機會都優於我那一代,父母較開明因而年輕人的發展較多樣;但是我那個世代長輩能教的有限,很多學習過程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因此有更多自己探索的機會與經驗。雖然我們這一世代培養出很多對科學與技術有狹隘興趣與全神投入的人才,但這樣的人才在年輕一代裡也不乏其人。我覺得兩代頂尖人才的主要差異是:年輕一代對社會發展目標的省思比我們那一代更深刻而普遍,尤其是在社會科學領域的學者更是年輕一代遠勝過我的世代。很可惜,這個社會進步的關鍵性指標卻是我那一代所無法理解,因而無法認同,甚至當做負面指標的。

陳為廷事件裡,LKK 世代只知道要陳為廷為他的「態度」道歉,卻沒警覺到「媒體壟斷」、「高教公共化」,以及「教育部濫用警察權」是遠比「態度」更嚴重的問題。這個事件充分顯示:我們這一代對下一代的不滿,其實暴露出我們這一代嚴重欠缺社會科學的素養,以及對於社會發展目標的反省與批判能力。結果,新世代的優點(對於社會發展目標的反省與批判)卻變成 LKK 眼中的「憤世嫉俗」;新世代對於價值的反省與批判,變成 LKK 眼中的「缺乏理想、抱負」。

如果拿兩世代最頂尖的2%~10%的人才來比較,他們都是自愛的人,靠著對自己的要求當成長的動力,用師長與社會所提供的資源當成長的養分。我相信他們自愛的程度差別不大,天資差異不大,但是新世代的學習環境遠比我們那個世代更好,因此沒有道理說他們的學習成就比我們這一個世代更差。很多 LKK 抱怨草莓族花太多時間打線上電玩,但是我們那個世代也有人整天看武俠小說和漫畫書,外界的誘惑一樣多。我不覺得這個因素影響有多大。總的來說,兩世代最頂尖的2%~10%的人才應該稟賦差異不大,努力的程度差異不大,但是新世代有更寬廣的國際視野和更好的教育機會,我寧可說新世代比我們那個世代強。

對於底部的20%而言,過去他們可能小學畢業就去做工、學藝,心甘情願地吃苦耐勞;今天,這些人可能是大學畢業,不願意坐跟他祖父一樣的苦勞。但是,唸過大學還是比沒唸過大學好用,問題是你要他做什麼事?你如何讓他心服,如何讓他甘願?員工願意當苦勞,老闆好當;員工不願意當苦勞,老闆難當。但是,社會進步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減少苦勞,以便讓大家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在有意義的事上?


總的來講,我覺得新世代應該是比我們那一個世代更強才對。英語能力就是一個佐證。摘自TOEIC OK多益情報誌25期的下表顯示30歲以下的人英語能力隨年紀漸增而加強,過了30歲的人反而年紀愈大能力愈差。





其實,新世代真正缺的是表現以及參與決策的機會。我們那一世代,隨便唸幾年書就變成全家學歷最高的人,乃至於全公司學歷最高的人,因此很快就會被重用,參與決策。新世代的學歷要比父母高很難,而年紀相差20~30歲,見識與成熟度永遠追不上父母那一代,但這絕對不是他們的錯。

我們那一代運氣好,受到遠比上一代更好的教育,又處於沒有新興國家競爭的優越處境,創什麼業都很容易成功。新世代運氣差,教育的環境只比上一代略好,而國際競爭又激烈,上一代也沒有利用時機為台灣社會奠定比新興國家更優勢的競爭基礎(德國和北歐的年輕人就幸運多了),因而只能靠自己去跟新興國家競爭苦勞的工作。我還是覺得我們這一代對不起新世代(沒有為他們留下進步的制度和產業環境),而不是新世代該受責備。


不過,說完這些,還是要面對現實。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那一代沒把握到的機會就是沒把握到,兩代的人必須面對現實,認真去想往下要怎麼走。我時在不想再聽到掌權的經理和教練整天埋怨球員的話了!